上河工,也叫挖河,是几十年前我国北方农村地区冬季一项重要的农事,也是最苦最累的“农活”。每年到冬天农闲时节,各公社就会发动群众大搞水利建设,根据工程需要,或疏浚河道,或河道清淤,或开挖新河,反正不会闲着。
由于生产力较低,那时候的大小河道基本都是靠人海战术挖出来的,工地上黑压压的一片,密密麻麻几乎是人挨着人。那时候虽然工程进度不如现在快,质量却很高,现在使用的许多河道还都是那个年代人工的杰作。
一般上河工的都是18至45周岁的男性青壮劳力,超过45周岁就不用出河工了。根据上级部门的分派,每年上河工的任务不同,远近不一,有时离家较远,有时离家近,有时是疏浚河道,有时是河道清淤,有时是开挖新河。
每次上河工之前,都要充分做好准备工作,木制小推车、装土用的篓子、铲土用的铁锨等都要检查好,再看看轮胎有无破损漏气,以免挖河时抛锚耽误时间。一切准备妥当,把被褥、生活用品往小推车偏篓里一放,推着小推车就上路了,一般两名河工配备一辆小推车。
那时,由于村里没有机动车,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路程,都是自己步行推着小推车去上河工。
到了工地后,由于租民房需要钱,离工地又远,农民都舍不得花钱租房,就在工地附近挖“地窝子”住。
所谓地窝子,是一种比较简陋的居住方式,在地面以下挖约一米深的坑,形状四方,根据需要大小不等,有的长两三米,有的则长五六米甚至七八米,四周用土坯或砖瓦垒起约半米的矮墙,顶上放几根椽子,搭上细树枝编织成筏子形状,再用稻草、泥巴盖顶,为了防止下雨和下雪漏水,顶上面再盖上一层塑料布,这样一个“标准”的地窝子就建好了。
地窝子虽然通风较差,但是住在里面冬暖夏凉,是众多农民工冬天挖河时主要的居住方式。
我刚满十八周岁时,父亲也没有超过45周岁,我们爷俩都在上河工的年龄段。
这年的河工任务是到一百多里外的引黄灌区黄河沉沙池清淤,我们第4生产小队有几十号青壮劳力,由于黄河沉沙池清淤又脏又累又难干,没人愿意出河工,队长就采取了抓阄的方式,谁抓到谁去。
不过,像我和父亲两人都在上河工年龄段的,我们小队还有几户人家,如果一人主动出河工,另外一人就不用参出河工了,否则父子俩都参加抓阄,有可能都得去上河工。为了保险起见,我主动报名上河工,这样父亲就不用参加抓阄了。
参加清淤工程的每个民工都有任务,一个生产小队几十号人的任务分在一块儿,一起干活。一个生产小队也就分几米的样子,但由于黄河沉沙池有几百米宽, 从河道这边到对岸,这几米也是不小的工程量。
清淤基本就是在泥水里干活,刚开始几天还好干,沉沙池清淤是越往下挖积水越多,到后期河里面全是泥巴水,只能边抽水边清淤,否则铲一锨泥巴带着多半锨水,在泥水里根本就没办法干活。
由于我年龄小,身体瘦弱,上百斤重的土泥车子根本推不动,只能干相对轻一点的拉滑车。
拉滑车虽然比其他河工略轻一点,不用推泥土车子,但是也有一定的危险性,如果一个没注意,拉滑车的途中大绳被磨断了,不仅推泥土车子的人有危险,拉滑车向河底方向跑的民工危险性更大,轻的摔身泥,重则摔伤胳膊腿,甚至危及生命。
那时,公社带工的连部距离我们村里的工地不远。为了鼓舞干劲,活跃气氛,丰富民工文化生活,连部大喇叭里天天播放山东吕剧表演艺术家李岱江著名的吕剧《借亲》选段“马大保喝醉了酒”:“马大保喝醉了酒忙把家还,只觉得天也转来那个地也转,为什么那太阳落在东山下,月出正西明了天哎明了天,今天的生意没好运,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铜钱,我马大保心内烦,抬腿走进了烧酒店,掌柜的你给我打上二斤酒,再给我弄盘炒三鲜,哎别看我衣裳穿的破,我喝酒从不少给钱……”李岱江“马大保喝醉了酒”选段里的这些经典唱句至今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,响彻耳边。
后来我参军入伍离开了家乡,直至转业到地方政府部门工作,从此再也没有上过河工。如今,几十年过去了,每当回想起上河工的事,总是心存感激,感谢乡里乡亲的叔叔爷爷们对我第一次上河工时的关爱照顾,我将永记在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