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说我对哪一种未知而又存在的小动物感兴趣,我可以脱口而出:“猹”,对,就是鲁迅笔下闰土用钢叉刺的猹。

诗云:

猹,猹,猹。田里偷西瓜。

月圆遇闰土,被刺一钢叉。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这猹到底是什么东西,一直困扰着人们。不是因为鲁迅有名的原因,而是鲁迅写的《社戏》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《 少年闰土》文笔优美,精炼贴切,我十分喜欢,而且我对连鲁迅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所谓这个猹:“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”,很感兴趣。我相信和我一样感兴趣的人不少。

现在的课本和字典都说是獾,但不知怎得,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对这个说法莫名其妙的拒绝和排斥。而且,看原文这一段

“不是。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,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。要管的是獾猪,刺猬,猹。月亮地下,你听,啦啦地响了,猹在咬瓜了。你便捏了胡叉,轻轻地走去……”

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——便是现在也不知道——只是无端地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。

闰土明明说了有獾猪,刺猬,和猹。怎么可能这个猹还是獾?

先捋一捋人们探寻这个猹的历史。

1 前苏联的柏烈伟(C.A.ПoЛeВoй),20世纪20年代在北京俄文专修馆、北京大学俄文系任教。他看过鲁迅的作品后挺欣赏,就打算将其翻译成俄语,在1927年就通过鲁迅的学生李霁野询问过鲁迅,而鲁迅回复说:

柏烈伟先生要译我的小说,请他随便译就是,我并没有一点不愿意之处,至于那几篇好,请他选定就是了,他是研究文学的,恐怕会看得比我自己还清楚。

后来柏列伟对这个“猹”也是一脸懵逼,1929年他找到翻译家章衣萍向鲁迅讨说法,而鲁迅回复:

这“猹”字是自己造的,大概是獾一类的东西。(章衣萍《青年集》

2 国内想知道“猹”是什么动物的人也没闲着,新上任的《辞海》主编舒新城,为了编纂词典需要,又找鲁迅为“猹”字讨说法,1929年5月4日,鲁迅回复舒新城的信里是这样说的:

猹字是我据乡下人所说的声音,生造出来的,读如查。但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动物,因为这乃是闰土所说,别人不知其详。现在想起来,也许是獾吧。

好吧,既然文主都怀疑是獾,那么獾有几个种类,到底是哪种獾?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蜜獾

1 蜜獾,只生活在非洲,也就是那个著名的“不是在打架,就是在大家的路上”号称“平头哥”的生物,中国没有,所以这个是第一个排除的。

2猪獾体型粗壮,吻鼻部裸露突出似猪拱嘴,体型粗壮,四肢粗短。头大颈粗,耳小眼也小。尾短,一般长不超过0.2米,吻鼻部裸露突出似猪拱嘴,故名猪獾,体重在10公斤以下。是杂食性动物,喜欢穴居,在夜间活动。这个闰土前面已经说偷瓜的有獾猪,所以肯定不是的。排除。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猪獾

3 狗獾(学名:Meles meles)是鼬科、狗獾属的动物。狗獾在鼬科中体形较大,肥壮,体重约5-10kg,大者达15kg,体长在500-700mm之间,体形肥壮,吻鼻长,鼻端粗钝,具软骨质的鼻垫,鼻垫与上唇之间被毛,耳壳短圆,眼小。颈部粗短,四肢短健,前后足的趾均具粗而长的黑棕色爪,前足的爪比后足的爪长,尾短。肛门附近具腺囊,能分泌臭液。颈部粗短,四肢短健,尾短,体背褐色与白色或乳黄色混杂,四肢内侧黑棕色或淡棕色。体侧白色毛较多。头部有白色纵毛三条;面颊两侧各一条,中央一条由鼻尖到头顶。下颌、喉部和腹部以及四肢都呈棕黑色。狗獾多栖息在丛山密林、坟墓荒山、溪流湖泊,山坡丘陵的灌木丛中。喜群居,善挖洞。食性很杂,喜食植物的根茎、玉米、花生、菜类、瓜类、豆类、昆虫、蚯蚓、青蛙、鼠类和其他小哺乳类、小爬行类等。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狗獾

这个狗獾和鼬獾在浙江和江苏很常见,现在的字典和大多数人都觉得是狗獾。而且网上有自称是闰土老乡的网友称:猹,在我们塘堤外的沙地里是有的。它像獾猪一样的东西,脚矮矮的,皮毛很油滑,大的也有五六十斤重。白天躲在山林茂密的青山中,晚上就偷偷地溜下山来吃西瓜……”他确认猹是狗獾无疑了。

我觉得问题是,五六十斤的狗獾?少年闰土才多高?一个这么大的生物向着人奔过来,不当众尿裤子就好了,还潇洒地拿钢叉用力刺去……不信一只四五十斤重的大狼狗向你奔来试试。狗獾如果小一点有可能,如果太大,不可能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鼬獾

4鼬獾体形小,体重1-1.5公斤,体长0.3~0.4米。鼻吻部发达,鼻垫与上唇间被毛,颈部粗短,耳壳短圆而直立,眼小且显著。前爪特长,适于挖掘生活,后爪仅及前爪之半。鼬獾夜行性,穴居,行动较迟钝,杂食性,季节性活动变化较明显。

这个鼬獾似乎又小了点,1.5公斤似乎比一直大老鼠大不了多少啊。

真是莫衷一是。不过有个比较严谨的博士生也来用数据说说另一种可能了

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博士生余柯君在《中国典籍与文化》上发表了一篇《说“猹”》

从鲁迅及章运水(闰土)的口音出发,厘清(zhā和chá)这两种读音的来源,并在此基础上讨论“猹”应读何音以及可能是何种动物。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通过分析,余柯君先是认为猹发音宜定为zhā,并进一步推测猹应为獐,然后给出了更多佐证。

章运水家的两亩沙地就在曹娥江的下游,靠近海边。曹娥江两岸,至今仍然是芦苇丛生,这符合獐的栖息地的特征。据《上虞县志》载,1960年曾在上虞县境内发现过300余只獐、麂,1990年前后仍发现100只左右的獐、麂活动痕迹。獐常出没在附近的农田偷食作物,雄性还有发达的獠牙,这为獐出现在章运水家的西瓜地里偷食西瓜提供了可能性。獐的感觉灵敏,行动敏捷,符合闰土所说的“这畜生很伶俐”的特征。獐身材矮小,肩高0.45~0.55m,个头较小的獐有可能“反从胯下钻了”。獐夏季毛稀而较短,光润而略带棕红色,这符合“皮毛如油一般的滑”的特征。此外,鲁迅还“无端觉得(猹)状如小狗而凶猛”,从獐的外形上看,的确酷似小狗,只是性情温顺而胆小,“凶猛”的描述,或只是出于鲁迅的“无端”吧。

润土插猹的图片(闰土用钢叉刺的猹具体生物讲解)

余博士还进一步指出:

鲁迅在给舒新城的信中曾提及“现在想起来,(猹)也许是獾罢”,现有的辞书对“猹”的解释也大多“以经解经”,多作诸如“獾类的野兽”、“野兽,像獾”解。但在《故乡》原文中,闰土明明说:“要管的是獾猪,刺猬,猹。”这显然是将獾和猹对立了起来,两者显然不是一种动物。在绍兴话中,獾读作

,声韵皆和“读如‘查’”相距较大,“猹”不太可能是獾。故从动物特征与该字的读音两方面来看,“猹”是獐的可能性是存在的。

余博士最后谨慎地说:今天我们沿着前人留下的“泥上指爪”去讨论“猹”应读为何音,系为何物,或许并不能给“猹”一个“确诂”,只是希望能够聊备一说,供辞书编撰和语文教学参考。

那么,猹到底是那种动物?我的答案是,猹就是猹,一个只存在于80后记忆的灵敏如貂的獾状动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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